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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施粥


  过了几天,酒栈的生意慢慢红火了起来,客栈里也住满了来自四面八方的行商仕士,刘狗娃趁林掌柜心情不错,想接济一下对自己不错的张三李四他们这些丐儿,便对林掌柜说道:“掌柜,咱家酒栈渐见起色了,肯定也会越来越好的,但在这城里名气还是比不了别家,要想声名大噪,客似云来,财源广进,还得想出个好主意来啊……”刘狗娃说到这里便停住,吊起了林掌柜的胃口。

  林掌柜闻言,望了一眼刘狗娃有些狡黠的眼,便伸出手来,轻扇了刘狗娃一巴掌,说道:“有什么说什么,别不爽利,吞一半吐一半的。”

  “是,是,掌柜,现在兵乱刚过,城里难民困苦,只要掌柜的发发善心,在城里免费慈善施粥,一定会既得乐善好施的好名声,顺便也会替咱们林家酒栈的招牌打起来的,这难道不是一举两得的事么……”刘狗娃摸着被林掌柜扇了一记的脑袋循循说道。

  “死过一回,你小子那点花花肠子倒转起来了,你那点心思老夫还不知道吗?要接济张三李四那些兔崽子们,尽管把那些剩饭剩菜分给他们便是,你小子以前给他们肉油水时,不单把剩菜剩饭给了他们,连酒栈里的包子,也不时偷偷分给了他们,你还以为老夫不知道么。”林掌柜眯着眼抚须道,停顿了一下,林掌柜大概琢磨到了有声名可赚,便又继续虚声道:“不过,这些兔崽子没爹没娘的,看着也怪可怜的,你这个主意还算不错,明儿起便在城里连续施粥三天吧,当老夫做件善事了。”

  林掌柜虽然长着一副精明的财主相,但并没有后世所说的财主地主那般吝啬与狠毒,原来前身狗蛋分张三李四他们肉油水的事,他都一清二楚的,只是一直没有说破而已,可见他也是个心善怜悯之人,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第二天一早,刘狗娃用大锅熬了一锅粥,用古代的独轮木车推到了南城门口,张三李四他们十几个丐儿事先得到了刘狗娃的知会,早等在了那儿,个个脸上污腻,身上都披着破衣烂衫,瑟瑟缩缩的,手里都端着个大破碗,正翘首以待。

  刘狗娃让他们先按序排队,一个接一个来取粥,他们也是乱哄哄的站来站去,但依然是张三排在前头,李四高高瘦瘦,眼神闪烁,东张西望,排在了张三身后,这帮丐儿应该以他们两人为头吧,没有人敢逾越他们的位置。

  因为是第一天施粥,古时的消息不算灵通,其他城里的难民只陆陆续续来了二十几个,个个脸有菜色,头发松乱,不修边幅。

  在刘狗娃报了这次施粥的名号后,林掌柜象征性的施了十来个粥,便转回林家酒栈算账去了,接下来便由刘狗娃来继续施粥,期间李四趁人不注意,又重新排队领了一次粥,刘狗娃照样给他盛了满满一碗,这小子鬼精鬼精的,并不在乎一人一碗的规矩。

  本来以为今天的难民不会太多,可陆陆续续施了一个多时辰后,难民却是越来越多,排了长长的一条长龙。闻讯之后,四处赶来的难民还源源不绝,刘狗娃只好在城门口架锅继续熬粥施粥。

  忙活了大半天,刘狗娃那瘦小的身板简直就似散了架似的,好在有张三李四他们吃完粥后,也在旁边帮忙,捡柴的捡柴,提水的提水,起火的起火,否则刘狗娃还真的要被累垮下了。

  张三他们这些丐儿虽然年纪小,但他们一直以来都是自力更生,自己照顾自己的,这些粗活脏活倒也难不倒他们,还显得有些得心应手,轻车熟路。

  连续辛苦施了两天粥后,到了第三天,午后却下起了雨来,没办法再继续架锅熬粥,早早便施完了粥,还有部分难民没有领到粥,虽然都心有不甘,也只能无可奈何的避雨去了。

  刘狗娃冒着雨收拾完锅勺,正准备回去,却见一个小女孩流着眼泪,哭着鼻子,端着一个半旧瓷碗,孤独的站在不远处,默默的无助的,看着刘狗娃手忙脚乱的收拾锅勺。雨水打湿了她凌乱的头发,顺着她的发梢一滴一滴的掉到地上,手中的瓷碗盛着雨水,半斜在手里。

  刘狗娃见她可怜兮兮的,不禁走过去,弯下腰,轻轻掸掉她头发上的水滴,柔声问道:“小妹妹,没有粥了,怎么还不回家去啊?”

  “阿姆要死了,阿姆两天没吃东西了。”小女孩用手背搽了一下鼻涕,流着眼泪伤心的哽咽道。

  “小妹妹别哭了,先告诉哥哥,你阿姆怎么了,好吗?”刘狗娃帮她顺了下额上的头发,轻声问道。

  “阿姆睡了两天了,都不肯起来,也没有吃东西,又睡着了。”

  “小妹妹,你家在哪里,先带哥哥去看看你阿姆,好不好?”刘狗娃猜想,可能是这小女孩的母亲生病了,卧病在床,不能起来,不禁继续问这小姑娘道。

  那小女孩蹒跚的把刘狗娃带到了南城边的一座破庙里,破庙倒了半扇土墙,只剩三面土墙勉强支撑着半塌的房顶,房顶全是半透明的窟窿,一滴一滴的往下渗水,水滴一滴一滴的掉到侧躺在土地庙土台上的妇人身上,那妇人穿着一身青衣麻裤,已经半湿,显出玲珑的身段,若明若显。

  小女孩回到土地庙,早已扑到那妇人身上,哭着摇晃她娘的身子,但那妇人依旧没有醒转过来。

  刘狗娃走过去,伸手探了探那妇人的额头,发现她的额头非常烫手,这是典型的发高烧啊,在古代这是大病,就是共和国时代,有些人不注意,烧坏脑子的也大有人在。

  刘狗娃出身山旮旯,小时候也不少犯这病,家里到县城医院又远又崎岖,所以犯病的时候,都是用村里的土方子医治,经济方便又有效,药材房前屋后到处都有,平常得很,但现在下着雨,一时无法可施,只好对那小女孩说道:“小妹妹,你阿姆是生病了,你不用担心,但必须要请郎中,现在下着雨,一时也请不到郎中,这病又拖不得,你跟俺一起把你阿姆送进城里的医馆看病吧。”

  待那小女孩点头同意后,刘狗娃便用他那小身板背起那妇人,冒着雨,趔趔趄趄的进城去看病,那小女孩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不时的摔倒了几次,又自己爬了起来,甚是倔强。

  到了城里的医馆,医士看到是两个一大一小的半大孩子送那妇人进来,只是简单的问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便帮那妇人看起病来,并不像后世那样,有病无病先交钱,家属先签字,死生自己负责。

  医士对那妇人望闻问切一番后,便要开药,刘狗娃不禁问道:“医士,不知这位阿姆犯的是什么病?”

  医士回头看了刘狗娃一眼,说道:“这位夫人风邪内侵,内冷外热,主风寒病,如今又淋了雨,宜祛风清热,散表驱寒。”

  发烧在共和国时代太普遍了,耳濡目染下,刘狗娃知道发烧基本上都会并发肺炎等症,表现在喉咙里,而且发烧也只是表明身体受到病毒入侵而高温起来,是身体的一种自我保护意识,所以刚才见他只是轻忽的望了望那妇人的舌头,并没有看那妇人的喉咙,便诊断为伤寒,也就我们所说的感冒,不禁问道:“小子以前也犯过此病,有位医士说此病不单有伤寒症,还并发发炎等症,症状表现在喉结,发红发肿,是身体受风邪等病源入侵,身体自我保护才会高热不休,不知医士以为可对否?”

  那医士闻言,转回妇人身边,重新检查那妇人的喉结,然后又转身对刘狗娃拱手一礼,诚恳虚心的说道:“受教了,不知这位医士身在何处,万望小哥告知,老夫有幸也能去讨教一二。”

  这些医士都在未来的共和国里,怎么能告知你,刘狗娃便胡诌那名医士是位江湖游医,行踪漂泊不定,但也把后世那经过千百年检验的土方子说了出来,无非是些常见药物板蓝根,大青叶,柴胡,大黄,生石膏之类配合成药,刘狗娃也把这土方子胡诌是那位游方郎中所开的药方。

  无法寻到那位游方郎中,医士大叫可惜,对刘狗娃这张土方子却似如获至宝,惜之如金。医士对那妇人所开的几副中药也分文不取,还亲自把刘狗娃他们礼送到大门口。

  刘狗娃和那妇人他们从医馆出来时,雨小了些,但还淅淅沥沥的下不停,妇人正发着高烧,破土地庙无遮风避雨之隅,肯定不能再住了,她们又无处可去,刘狗娃只好把她们带回林家酒栈,林掌柜对刘狗娃胡乱带些难民回酒栈虽有微言,但还是给那妇人母女开了间最差的客房,让她们暂时有了个安身之所。

  古代的人没有那么娇气,不知是不是体质要比后世的好,第二天,那妇人服了几副中药后,烧便慢慢退了,到了第三天,便康复如初了,病愈的速度,快到刘狗娃都不敢相信。为了不给酒栈增添麻烦,母女俩病好当即便要辞别离开。

  原来她们是从长安千里迢迢而来,要到唐国寻夫去的,古代的交通那是不敢想象的,不像后世的高速公路一通到底,遇河有桥,遇山有洞。古时千里之路,始于脚下,全程步行,可见艰辛。

  刘狗娃挽留了几次,那妇人执意要离开,刘狗娃只好亲自送她们远行。临别时,取出二两银子赠与她们作行脚之资,并嘱咐她们一路小心。

  这二两银子在此时可是个大数目了,可换二千钱崽儿,一百五十钱可换一石米粮,一石米粮一百二十斤,古代的金银可是稀罕物,并不是后世所说的那样,买件东西随手扔下多少多少两银子,好像银子像石头似的,随处可拾,那只不过是文人的臆想罢了。

  那妇人和小女孩千恩万谢后,才望东南而去。刘狗娃转回林家酒栈时,却见林昆已从州城里回来,刘狗娃当初在城门口遇到林昆时,林昆其时正急着赶去州城公干,直到今日才得以再次见面。

  但此时的林昆一脸黑气,怒发冲冠,林掌柜在旁规劝。经过林掌柜的询问才知道,原来朝廷里的驸马爷杜重威上书参了林昆的上司史卫义将军私吞叛军军盐,克扣战利品,军纪涣散,滥杀无辜,不但平叛无功,反而带罪待查,另立同州防御使郝东卿为宋州节度使。史卫义将军差不多到手的节度使位置,便因谗言不翼而飞,全军平叛无功,怎能不叫林昆等将士愤怒。

  “叛贼的军盐都藏留起来,让你们一一收缴吗?你以为他们都是傻子吗?”林昆气愤愤的说道,“克扣战利品,将军上交的金银粮食不是战利品吗?嫌少,宋城就这么大,叛军不用吃,叛军不要用军费吗?全都留给你们好了。”林昆越说越是气愤,呯的一声,竟然拍起了桌子。

  “兔崽子,少说两句不行吗,你不怕招罪吗?”林掌柜见林昆越说越激动,不禁对他也气乎乎的骂道。

  “怕什么,老子身正不怕影子斜,照事实说话,还不是他驸马爷觊觎宋州节度使这个位子,好安插他自己的人进来,捞钱捞财。”林昆依然高声说道。

  “兔崽子,越说越得瑟了么。”林掌柜闻言,照林昆的头狠抽了一巴掌,说道:“人家节度使的事咋轮到你来置喙了,管你什么事。”

  “爹,咋打人了?又怎么不关俺的事了?他郝东卿前脚刚到,便勒令俺明日一早,便要把城里的那些俘虏全部送往州城了呢,俺的一都兵编制本就不满,连一半都不到,本来史将军应允俺从战俘里选编兵卒,可他郝东卿一来,就全泡汤了,所有战俘全部送到州城统编,他还不是要紧拽州里的兵权。”林昆抚着被林掌柜打痛的头嘟囔道,刚才的怒气却消减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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