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〇〇章 盘婵

　　经过这些天的折腾，希望班的班风好了许多，夏天阳看得出来，这些学生只是在努力克制自己，不再违纪而已，至于学习，仍没在他们的选项之列。

　　讲课仍然听不进去，一起朗诵课文，也是七零八落，溃不成军，很多字不认识，读着读着就卡壳了。知识基础估计停留在小学四五年级。

　　他们在课堂的努力就在于，不睡觉、不做小动作、不交头接耳，样子看起来就像提线木偶。

　　九年义务教育在这里经常会遇到尴尬局面，到时候九年学期结束，像这些根本无心向学的学生，学校要不要发放毕业证呢？

　　以前有些学生考试不合格，补考仍不合格，就是开卷考试，学生抄也抄不及格，如果不予毕业，学校义务教育就不达标，准予毕业，学生确实达不到要求。

　　这种博弈，学校似乎属于弱势群体，处于两难境地。但对于某些家长来说，学校就和托儿所、招待所、游乐园相类似。

　　不过，希望班在课堂这种表现，仅仅只是两三个星期的时间，能做到这点就不错了，但如果一不小心，他们极有可能故伎重萌，到时候有可能一团糟。

　　苏德泽告诉夏天阳一个消息，学校准备建立校讯通，每个学生在校的表现，随时可以告知家长，这事对于其它班来说，是个好消息，对于希望班，只能说有比没有强。

　　经过这一段时间，和学生家长电话沟通，大多数的电话没人接，接了电话的家长，他们的义务好像就是让自己的子女，不要挨饿受冻，其它的就拜托老师管管了。

　　夏天阳听到这些话后，一方面怀疑自己的普通话是否标准，意思有没有表达清楚，学生家长能不能听懂，理解不理解自己的意思。不然，作为家长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呢？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还不如不说，不然对家长还有个念想，现在啥也不用指望了，校讯通仅是个安慰，只期待用文字传达应该效果可能会好一些。

　　盘婵的实习时间只有一个月，让她讲课，希望班的学生现在这状态，效果可想而知。顶多就是锻炼语言表达和胆量。

　　“这就够了，锻炼一下自己课堂危机管控的能力，这比什么都重要。”盘婵直接了当告诉夏天阳，自己就是冲着希望班而来。

　　夏天阳看她态度坚决，不再说什么，只要她说行就行。

　　希望班的学生，尤其是男生，对于盘婵的到来，欢迎至极，巴掌拍的山响。

　　盘婵矮矮地，很苗条丰满那种，模样俊秀漂亮，美中不足的是脸上有些痘痘，但她穿戴十分得体，颜色搭配那叫一个绝，很养眼，笑起来如花，严肃起来可是寒气逼人。

　　她随身携带一个“教鞭”，就是80年代电视天线那种，银色可收缩的，拉出来可伸长八十公分长，收起来和铅笔差不多。

　　刚开始是观摩课，盘婵坐在教室后边，过不了多久，有学生就扭过头看看后面的盘婵，好像有传染，几乎每一分钟都有学生扭头。

　　在希望班上课，有个突出的特点，如果你要提问，最好先做好自问自答的心理准备，因为问题有难度，学生自然答不出；容易的问题，学生又不屑于回答，担心侮辱自己的智商。

　　盘婵还如以前的学生，夏天阳提问题时，没学生回答，盘婵就大大方方地回答了一下，这样，除了学生的回头率，整个课堂没有像以前那样一潭死水，活跃了很多。

　　夏天阳后来让盘婵坐到前面，学生的神情不再像木头，稍微生动了一些，时常还带着微笑，夏天阳很有些怀疑，这帮小子难道知道认真了？

　　事实上，是夏天阳想多了，他们都盯着盘婵呢。希望班的学生现在上课有三大“爱好”：发呆，想入非非，想入非非地发呆。

　　盘婵和学生的交流，是在下课后，从苏明洁开始的，因为她和苏明洁是同村，刚说上几句，其他学生都围了上来。

　　“老师，你好漂亮哦。”这个年龄段的学生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不会藏着掖着，直抒胸臆。

　　盘婵只比这些学生大七、八岁，加上她这个海拔，立在学生丛中和学生没什么两样。

　　为了能和学生“打成一片”，她没了矜持，再加上这个，这个“夸奖”太具有诱惑力，盘婵不由地笑了起来，这一笑，没倾国倾城，倒也轰动了希望班。

　　一时，盘婵就成了希望班的“中心”，课外谈论的话题，尤其是男生，真得像夏天阳之前说的，能说出她的美，就只有漂亮、靓这些字眼，但丝毫不影响他们对美的追求。

　　女生呢，有些羡慕嫉妒切。

　　“唉，你们是咋发育的呢？还想姐弟恋，真够科幻的，堂堂的一个大美女就在你们的身边，你们却不懂得珍惜。”

　　自从夏天阳上次说她“美丽的外表”后，马其莎就自我感觉良好，她的梦，其实就像现在的盘婵，很多人围着她，说着赞美之词。

　　“这个世界上如果只剩下两个人，一个是我，另一个千万不要是你。”周刚听了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马其莎顿时柳眉倒竖，冲他挥了一拳。

　　“打不着。”周刚颇为得意。

　　洪志伟有些脑残，他可能忘记了他的耳朵和右手，见周刚和马其莎开玩笑，觉得有趣，就冲着马其莎说：“你要是妞，千万别爱上我……”

　　这意思分明说她不够“妞”的级别，骂她男人婆。

　　话还没说完，就被钟琴逮住了，问马其莎：“老大，这厮怎么处理？”

　　洪志伟的大脑这下彻底短路了，他不知道信口开河是要付出代价的，只听马其莎说了一句，老办法。然后洪志伟就开始挣扎嚎叫。

　　“小乖乖！我会很温柔的，我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变美的，我会闭上眼睛的。”马其莎“温柔”的声音，使洪志伟汗毛倒竖。

　　“那周刚刚才也说你来着，为什么专针对我啊。”洪志伟情急之下，想拉个垫背的。

　　洪志伟不知道的是，有了上次的野炊，加上寻找钱薇薇的经历，现在这几个班干之间融洽了许多。

　　“老娘还没开花，岂容你践踏！”马其莎说完，洪志伟就接连几声惨叫，另一只耳朵也被穿了窿。

　　恰值夏天阳走出办公室，听到希望班发出异样的声音，就走了过去。

　　洪志伟正捂着耳朵，还没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发现夏天阳走了进来，没来得及躲，夏天阳看他有些不正常，让他把捂着耳朵的手拿下来。

　　洪志伟不情愿，夏天阳抓住他的手拽了开来，就看到了他耳垂上的血迹。

　　“怎么回事？想做公公？”夏天阳看他另外一只耳朵也有痕迹。

　　大家轰地一声笑了。就因为夏天阳这句玩笑话，洪志伟从此以后有了公公这个“雅号”。

　　大家这么一笑，洪志伟有些羞不可忍，随手指了指马其莎。

　　“沙琪玛！我以后和你没完！”洪志伟其实已经怕了她了，现在不过是虚张声势，色厉内荏而已。

　　“怎么？你还想嫁给她啊！”区士雄趁机恶心洪志伟，上次他害得自己差点被马其莎废了手指。

　　大家又是一阵大笑，洪志伟好想给区士雄一拳，但夏天阳在，不敢动。

　　夏天阳伸出食指，向马其莎勾了勾，示意她到办公室。

　　“你这是犯罪，故意伤害罪！”夏天阳拍着桌子咆哮。

　　就是上次夏天阳擂蹋讲台，都没有今天这么震怒，马其莎以为耳朵穿窿就是个玩笑，没想到后果被夏天阳说的如此严重。

　　“我看你这个班长，还是不要当了的好！”夏天阳紧接着说。

　　其实只是吓她一下，真把她撤了，以她的性格，耍起泼来，自己不好对付，再加上她现在逐渐在进入班长这个角色。

　　“老师，我是闹着玩的，以后我真不玩了。”马其莎现在的软肋就是班长这个头衔。

　　“你每次都是虚心认错，却真心不改。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下次让我逮着，就没有这么好彩了。”

　　夏天阳每次感觉这么说教，就像对着一群头上没箍的猴子，在念着紧箍咒。

　　“老师，我真得是无心的。”马其莎低下头。

　　“你这句话说对了，你就是没心没肺！”夏天阳知道这帮学生的通病，管不住自己，做事随机。

　　夏天阳随即做了处罚，连同其帮手钱薇薇、苏明洁、钟琴一起，背诵《陋室铭》，一直到背下来才能出办公室，到饭点有人送饭，背完后再去跑步，但必须在今天完成。

　　这是最为严厉的处罚，马其莎叫苦不迭，但夏天阳没有任何通融的余地。

　　盘婵上课按照学生的说法，有型有派。一手粉笔字娟秀不说，单就那一伸一缩“教鞭”干脆利落的动作，便令学生神往。

　　但这些在他们心目中，只是昙花一现。

　　为了急于在美女老师面前表现，凡是盘婵提出的任何问题，大家抢着回答，虽没一人答对，但课堂还很活跃。

　　“大家好好想一想，答错了无所谓，敢于回答问题就值得表扬。”盘婵的意思就是希望大家过过脑后，再踊跃回答问题。

　　给一根竹竿就能顺竿子爬的学生，听盘婵这意思，反正回答错了没事，万一蒙对了呢？这下炸了锅，一个问题出来，真如满塘青蛙叫，课堂一下子乱了。

　　“想好了举手，我点到谁，谁就站起来回答。”盘婵看来还是高估了希望班的学生，想让他们随着自己的意愿来。

　　关键是不对称的心里，学生并不是真回答问题，而只想表现自己，举手站起来回答，仅是成功了一次，后边又乱了。

　　“我再说一遍，想好了举手，我来点名回答。”盘婵每提一个问题之前，就说一遍。

　　但点到名的学生回答不正确，唯恐轮不到自己表现表现，便有人没按规矩，就擅自叫了起来，这一叫，带了个头，其他学生跟着叫了起来。

　　这课没法上了，别看这帮学生人小，心眼儿却一点不小，欺生不说，还要想法设法引起美女老师的注意，自然不会按照常理出牌。

　　本来夏天阳担心课堂出问题，想帮着镇堂的，但盘婵拒绝了。她的错误在于既高估了自己不说，还高估了学生的配合度。

　　夏天阳上课时她感觉挺好，下课时和他们交流了一下，蛮可爱，是她对这些学生初步的评价。

　　现在这样子，有些可怜没人敢爱了。

　　这些学生中间有人在初一把老师赶出过课室，并作为自己的“经典案例”津津乐道，而后这个老师后来“屈服”了，只要不扰乱课堂，就由得他去。

　　对于这个“美女老师”，喜欢她，再让她“屈服”，觉得也是好事，只要有一个学生有这样的想法，蝴蝶效应，跟从者不少。

　　“谁再捣乱，不听指挥，下课后跟我去办公室！”盘婵想吓唬一下。

　　她不说这句话倒好，说了还会有人“向往”。

　　这一点赵弋戈深有感触，赵弋戈也算一美女，有些学生就故意找茬，希望美女能够惩罚惩罚他，这样他才觉得舒服。

　　因为在很多学生的眼中，女老师尤其是美女老师，其惩罚无非就是说道说道，骂也不痒，打也不痛，还可以近距离接触接触。

　　赵弋戈把这种称为变态，变态的受虐。这也可能是有些男人的通病，包括希望班的这些小男人，在漂亮的女人面前智商为零，情商爆表。

　　下课后，盘婵的后边跟了一帮学生，每个人还有说有笑的，仿佛去领奖一样，还有学生混迹其中，他们想见识见识这个美女老师将如何惩罚自己。

　　今天是盘婵的第一节课，本来她没想到也没准备发怒的，只是担心自己发怒会引起众怒。

　　但一到办公室，为了不让自己在其他老师面前显得无能，立马变了脸色，拿起“教鞭”指着前来“领罪”的学生。

　　“趴下，都给我趴下！”盘婵眼光如棘刺，大声喝道。

　　脸上还露着笑容的几个学生，只觉一道寒光闪过，笑容立马消失的无影无踪。趴下这个命令，只是在上体育课才有，怎么跑到美女老师嘴里了呢？

　　再看看那种眼光，这几个学生有些感觉自己受了“欺骗”。

　　“没听见啊，趴地下，每人给我做二十个俯卧撑！”盘婵再次怒喝。

　　一听说美女老师做俯卧撑，几个人乐了，这还不是小菜一碟。

　　“老师，二十个太少了，做五十个吧。”黄金强还想着表现，主动加码。

　　“我做一百个！”区士雄也豁出去了。

　　盘婵那个气啊，但她忍耐了一下，有点感觉学生在引着自己给自己挖坑。

　　本来办公室的空间不大，加上马其莎她们占据了一点地方，现在几个学生一趴下，办公室显得更狭小。

　　“你们几个，进来背背书？”夏天阳看着外边还站了几个学生，就是盘婵没点名混进来领罚的几个。

　　一听说要背书，再加上盘婵突然变本加厉，有些不妙，赶紧溜了。

　　一排五六个学生，俯下身，在地上做好了俯卧撑的准备。

　　夏天阳心里笑了，这个在办公室做俯卧撑，闻道中学没这个传统啊，难道一中和教育学院有这个惩罚级别？

　　“屁股不要翘起来！”盘婵拿着“教鞭”打着学生的臀部。

　　学生们“咦哟”地叫了起来。

　　夏天阳马上意识到了，盘婵这样做不妥，但叫停似乎会抹了她的面子，他心里很奇怪，她不是教育专业科班出身的吗？怎么第一次上课就这样“体罚”学生呢？

　　学生这一叫，有些火上浇油的意味，盘婵觉得自己只是轻轻打了一下，这种叫声简直就是挑衅。

　　这样想着，一股气又涌了上来，她举起“教鞭”用上了点力，一个学生抽打了几下，学生大声叫唤起来。

　　“老师，很痛哇！”甘泉也在其中。

　　“开始做！”盘婵大喝一声。

　　“一、二、三...”马其莎兴致勃勃地在旁边数着。

　　“要不？把《爱莲说》也背一下。”夏天阳看马其莎她们在旁边看热闹。

　　马其莎四人一听，马上摇头摆手，眼睛赶紧扎到课本里。

　　这些学生一下子做完了俯卧撑，招呼没打一个，就走了。

　　盘婵见状，想把他们叫回来，被夏天阳拦住了。

　　“你这东西打人很痛的。”丁有宜指着盘婵的“教鞭”说。

　　盘婵自认为这小小的东西，轻如笔，没啥力度，就右手拿着“教鞭”，打了几下自己的左手，说：“不痛啊。”

　　“打手心不痛，打身上痛。”丁有宜补了一句，出了办公室。

　　盘婵下意识地打了一下自己的腿，痛的咧起了嘴，嘴里喃喃地说：“没使劲啊，怎么这么痛？！”

　　夏天阳本来觉得惩罚一下，做做俯卧撑也无妨，他知道这些小子，做一百个俯卧撑都没什么问题，现在只做了二十个，就愤然离去，肯定这个“教鞭”使他们受不了。

　　夏天阳拿过教鞭也打了自己一下，确实有些痛。他后悔自己没拦住她，这帮小子记仇，报复心重，自己都没有动过手打他们，就担心学生使阴报复，这下盘婵有点麻烦了。

　　“你怎么想起惩罚他们呢？”夏天阳把盘婵叫到外边，问她。

　　“我也不想的，学校的有些师姐说，现在学生难管，刚开始不给他们厉害瞧瞧，以后更加没法管了。”

　　盘婵说了原因，但没说学生似乎在有意讨罚。

　　关键她当众说了，谁再捣乱，就跟她到办公室，只是想吓吓他们，没想到他们还更起劲了，不惩罚惩罚，自己也下不了台。

　　这个办法对其它班的学生有用，可对希望班的学生只会适得其反。

　　这个“节外生枝”，夏天阳不得不重视。

　　盘婵还真破了闻道中学一个记录，实习第一天，就打了学生。

　　关键是，她自己都没想到，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走到了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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