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平静
桃源村的村民兴许一辈子也忘不了这个晚上，朝堂却为了这事吵翻了天。
有御史弹劾昌平公主铺张浪费，以绢做花，扎满整个桃林，不是什么重大节日还放整夜的烟花，有扰民之嫌。
本来御史行监察之责，鸡毛蒜皮都爱拿去讲一讲，圣上不理睬就算了。偏月华郡主的长兄气不过，下朝的时候就堵在御史门口。
泼粪。
“我妹妹尸骨未寒，头七都没过，你们就敢膈应人。打量着我林家没人不成？别以为小爷不知道你背后的人，招子放亮点。再有下次.......”说完马鞭一甩直接把御史家的牌匾给卷了下来。
论京城纨绔，谁能比的过昌平公主的儿子林日华。皇太后的嫡亲外孙，不比皇子皇孙，要爱惜羽毛图谋大位。林日华这辈子只需要吃喝享乐不谋反就能做四九城最大的纨绔。
许是他成亲生子安分了两年，怕是京城人士都忘了他的故事。
皇帝如今年岁大了，底下的皇子一个个蠢蠢欲动，都想拉拢昌平公主和林家。林日华此举虽然欠妥，然也向皇帝表明，他们家绝无二心就是了。
文人重风骨，被堵在家门口泼粪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奇耻大辱。御史拎着绳子就要进宫，言是要吊死在宫门口，被家里女人孩子拦住了。
“相公要去，先一条绳子把家里人都勒死算了，我们先去那头等你。”
家里老小哭做一团，御史大人全没了朝堂谏言的意气风发，颓然的坐在地上，门口一片黄白，散发恶臭。
他也是心里有鬼啊，被人撺掇两句，许了恩惠，想着家里儿子有个出路才挺身谏言。以往哪天不找点宗室的破事说几句，偏林日华搁着月华郡主的丧事不管也要打上门来，叫他如何是好。
月华郡主的去世，虽说早就能预料的到，可到了昌平公主夫妇这，白发人送黑发人。孩子连个后都没有，就这么去了，二人双双卧倒在床。
程是谦领着浑身缟素的安安过来床前跪着说道：“我与郡主二人约定来生，这辈子定然不会再娶。郡主生前最是疼爱安安，言是若生个女儿像安安这样就好。恳请公主答应，将安安寄做我们名下养女。”
昌平公主起身看着下头跪着的小女娃，一团天真烂漫之气。
“安安，可是你画上的小娃儿？”
“正是。”
“上前来我看看。”
安安看了眼程是谦，起身站在床边，脆生道：“公主娘娘不要伤心，郡主娘娘说她做桃花仙子去了。”四岁的奶娃儿，脸蛋圆圆的，许是屋子里热气熏到，红通通的，瞧着就康健。
康健最好不过了。
跟过来的人把安安抱了出去，程是谦把安安的身世托盘而出，昌平公主点了点头，派人去请林清泉。
女儿既然去了，身后事他们做父母的总要做好。既是程是谦一片心意，不愿再娶，想必也是月华的心思。女儿那么清高，就算愿意夫君和别人有血脉，也定是不愿别人到坟前祭拜。
心里存了事，伤心就去了一半。喝了半盏燕窝粥，昌平公主的气才回过来。
林清泉摩挲着老妻的手说道：“是谦有心，以后小娃儿寄名到你们名下，月华的碑上空着位呢，名字刻上去。叫石匠再留个地，以后安安若是成亲生子，许一个儿子姓程，做月华的嗣孙。”
“再是妥当不过了。不过安安的出生有些低，我过些时日进宫请皇帝哥哥给个前程。”
边上嬷嬷凑过来道：“公主殿下，小小姐的孝服怕是要另做吧？”
“还是嬷嬷想的周到，该怎么守孝，如何行事好好看着。”
月余之后，圣旨到了，封安安为郡君。此后安安，半月在桃源村，半个月在公主府。她年纪小，嘴巴又会哄人，撒娇哭闹公主都欢喜的很。言是月华小时候太过“小大人”，孩子还是像安安这样就好。
谁也没有想到，一个濒死的小乞儿会有这样的造化。
月华郡主的早殇，触动了顾小五，想到了五岁的“顾小五”，还是去桃花庵念了几天经，求个心安。
这天顾大海忙完工程里的活计，来找顾小五说话。
“小五，你奶奶过几日做寿，我想着咱们一家人去城里乐呵乐呵，也见识见识城里酒楼，早上爹来接你可好？”知道顾小五不能回家，特意安排在城里，也是想着一家子团聚。
“爹，你别来接我了，早上天怪冷的，我找人送我去就行。家里车坐的下吗？”
“坐的下，你大伯也买了牛车，咱们家才添的马车呢，不管去哪都方便。你娘早说来看你，偏你小妹子体弱，离不得人。”
说起家里生活好了，顾大海笑的爽朗起来。
一年来，顾小五只回去了几次，都是在门口和家里人见礼，并不进去。有甚好吃的好玩的，都往家里送。
顾大海就在工程上做事，如今总管了家具的活计，离的近的很，时常能见到，并不觉得如何疏离。
几日后顾家一大家子，全部出动。张氏舍不得豆腐铺子关一天门，愣是磨着隔壁人家帮忙照看。
顾小五搭着吴明进城采买的车，到了酒楼的时候一家子已经坐在大堂里了。才半上午的样子，酒楼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吴明常在城里走动，与掌柜的能说上话，上前寒暄几句，塞了个小银馃子。立马有小二把人引到二楼靠窗的雅间，能看见路面行走的行人。热茶细点上来，小二殷勤的说需要甚其他的只管喊他。
雅间门关上，张氏就站了起来。
“乖乖，可把我憋死了。你们瞧，外头还有卖糖人的。”
狗蛋一听，闹着就要下去，大牛咳了两声他就息声了。如今家里头，大半的事情都是大牛做主，顾大山见儿子长进，索性只做自己的活，里外都听大牛的。
小五看着好笑，叫了小二过来，给了一串钱，让他带着狗蛋和二狗下去买糖人。小宝也想出去，让顾大海捉了起来。
“不麻烦小二哥了，我带着孩子们下去。”
吵闹的包厢瞬间清静了。
顾小五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匣子放在桌子上，正经给老太太磕了三个头祝寿。
“快起来，咱们家不兴这个。小五有心就好。”
大妮抱着阿福凑趣：“奶奶快看看是什么，以后我们都叫您老封君好了。”
一双细棉袜子，是顾小五自己做的。一对玉镯子，水头足的很。
张氏看了咂舌：“啧啧，这镯子怕是值不少银子吧？”
“好玉养人，奶奶年纪上了春秋，要多多保养才是。”
难得聚一次，顾小五也想表表心意。给宋氏的是一双袜子和滴翠玉簪，大妮的是交颈鸳鸯形玉佩，阿福和小妹子的是长命锁，几个男孩子都是银子打的小鱼小猫。
独独给张氏的是个大银釧子，手指那么宽，镀着金，黄灿灿的上头雕着花开富贵，放在手上沉甸甸的。
就差在上头写“有钱”两个字了。
张氏喜的不能：“哎哟喂，还是我们家小五心疼大伯母。这有好几两重啊！”
“大伯母，我现在没钱，只给你买的是银镀金，以后给你买纯金的。”
一时间众人得了礼物都兴奋起来。大妮和宋氏凑着讨论一会去裁身衣服，选什么颜色，顾小五给点参考。顾老太太看着一家子和气融融，老心甚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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