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八五 生命古树

　　河上却没有浮桥一类的东西。

　　陈冬生自忖这三丈的宽度可以一跃而过。不过也没有盲目行动，而是止住脚步，立在那里，静观其变。干光英本想问问如何渡河，但是见陈冬生都没有说话，眨了眨眼睛，也没有开口。

　　不过，这一群人中，便没有人熟识水性，他们都是陆战的英雄，叫他们拿刀杀人，那就跟吃饭睡觉一样自然，可是若是让他们凫水过河，便是难为他们了——这一群人若是到了水中，那就等于是一群顽石落入了水中，个个都得“咕咚”一声沉到水底喂鱼。

　　干光英终于忍耐不住，朗声问道：“白姑娘，却不知道平日里，姑娘都是怎生渡过这条河流的？还请不吝赐教。”

　　白素贞说道：“英雄客气了，原本就是妾身请各位来做客，妾身这就给众位英雄做个示范。”

　　白素贞款步来到小河旁，竟不停留，伸出一双玉足，便往水中踏去。

　　干光英见此情形，大惊道：“姑娘，小心。”

　　陈冬生看着白素贞纤细、洁白、细腻的玉足，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他喃喃道：“咦，她的脚上怎么一丝灰尘也没有？”

　　柳如玉没有听清楚陈冬生说的什么，只含糊的听到了几个字，其中便有“脚”这个字，当即怒道：“你这个色胚，你往哪里看呢？”

　　陈冬生慌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我只是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不对，不过……”

　　柳如玉怒道：“不过什么？”

　　“我在想，我们走了这许多的路，路上总得有些灰尘罢，可是这个叫做白素贞的女子，怎地脚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灰尘？莫非是她的脚白净的厉害，照耀的我眼睛不好使了？”

　　陈冬生虽然这么说，但是他的心中却明白的很：并非是他的眼睛不好使，而是这个女子的脚上确确实实没有灰尘。

　　柳如玉沉吟未言。

　　就在这时，众人只见白素贞踏着那水流，徐徐渡过小河。

　　众人看的都呆了。干光英更是呆呆的道：“从来只听说过踏雪无痕，那已经是极为高明的功夫了，却没有想到居然有人能够踏水渡江，这……真是佩服，佩服之至。”

　　陈冬生皱了皱眉头，他虽然可以一跃跃过这条小河，但是如同这般双足踏着水波过河，因为此地天然就对内劲有压制，他也是力有不逮。

　　忽听得脑海中轮回天轮传音道：“少年，那河中有古怪！”

　　陈冬生一个箭步跳跃过去，俯下身子，瞪起双眸，往那小河中细细看去，果然，在水面下约莫一两公分的地方，有一块快近乎透明、微微有些发青的石柱，这些石柱长年在水中，被水流摩挲的溜滑剔透，仿佛玉石一般。

　　原来这河水中却有这样一条道路，倘若有人踩着这些玉石柱子渡河，远远望去，便如同直接踩着水面渡河一般。

　　陈冬生心中登时恍然。

　　却见白素贞到了河的那畔，回眸一笑，百媚横生，声音甜腻的说道：“众位英豪，刚才妾身下水的地方，水面之下有些支撑，大家可以踩着这些支撑过河。”

　　众人听到白素贞如此说，这才纷纷快步走过来，围在白素贞过河的地方仔细观察，干光英看了看那些近乎透明的玉石柱子，不禁赞叹道：“却不知道这是自然生成的，还是人为雕琢的。端的是十分精巧。”

　　出尘子说道：“这个肯定是人工雕琢的，不然哪有这般巧合的事情，这里有一条小河，河水底下居然还排列着一趟玉石雕琢而成的柱子。况且你们看这四周的砂石，材质明显跟这几块石头不一样。”

　　众人看了片刻，深以为然。

　　陈冬生正欲踩着这些石柱过河，忽然看见白素贞正俏生生的立在对面，笑吟吟的看着此处发生的事情。

　　陈冬生忽然心中一动，笑道：“我们何必在这猜测，直接问问那白素贞白姑娘不就可以了。”

　　干光英凑趣道：“冯师兄果然好脑子，我等就没有想到。”

　　陈冬生白了他一眼，说道：“什么好脑子，这等事情，凡是有心之人，稍微一考虑，自然便会想到。”

　　干光英尴尬一笑，旋即一拍大腿，朗声说道：“白姑娘，我有个问题想要请教。”

　　“何事？”

　　“这水面下的石头柱子，到底是天然生成的，还是人工雕琢的？”

　　“这件事情呀---”白素贞皱了皱眉头，沉吟道：“妾身也不知道，自打我出生的时候，这里就是这样了，家中的长辈们，也从没提起过这件事情。不如这样，等到了妾身家，妾身去问问家中老人，他们一定知道。”

　　干光英“噢”了一声，心中颇感失望。

　　世间的事情往往如此，你对一件事情期盼太大，倘若有一点点的不称心如意，便会觉得心中烦忧。干光英本就是荒漠绿洲中土生土长的孩子，虽然距离此地极近，却不知道为何，竟然从来也没有来过此处，今日来到这里，只见了这几个玉石柱子，便如同小孩见到了喜爱的玩具，非得想要弄明白这其中的原理不可。

　　可是没想到竟然连此间的地主，也不知道玉石柱子的由来，不由得大失所望。

　　陈冬生看到干光英面色有异，但却不知道他到底因何面色有异，无从劝慰，只好向干光英展颜一笑，说道：“干师兄先请，体验一下这凌波渡江的快感。”

　　干光英虽有些失落，但听了陈冬生此话，也不禁咧嘴一笑，说道：“倘若有一天，我真能踏水过江，只怕就是一品武士了。”

　　旋即过河。

　　众人一一过去。

　　只剩下陈冬生跟柳如玉。

　　陈冬生便道：“柳师妹，我们一块过去，你在前面，我给你殿后。”

　　两人相携着过去。

　　白素贞便道：“诸位，前面一段路途，就算结束了。这段路途算是比较安全的，从这里开始，就有些危险了，诸位一定要警醒些，碰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一定不好轻举妄动。”

　　众人面面相觑，保皇不禁问道：“会有什么危险？”

　　白素贞微微一笑，道：“比方说一些稀奇古怪的植物了。这位英雄，且请宽心，这里虽然有些植物比较危险，但是只要咱们不去触碰他们，就不会有事发生。”

　　保皇将信将疑，说道：“既然如此，俺还是老老实实跟在你的身后，俺什么东西也不碰。”

　　白素贞笑道：“这个，也可以。”

　　说着，便引领着群豪前行。

　　陈冬生看了看四周的景致，忽然道：“‘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这里的景致仿佛就如同文章中描写的那样，此地也有流水，也有芳草，所缺者，桃花林是也。莫非这里也是一处世外桃源？”

　　白素贞听了陈冬生说的这段话，侧着头，仿佛在沉思些什么，片刻后说道：“不，不是。这里并不是世外桃源。”

　　陈冬生隐隐觉得，似乎白素贞这话中另有深意，但是细细思索的时候，又仿佛仅仅是回答了自己的问题。当下也不理会，只道：“噢，我还以为这里也是一块隐地。既然不是，也是自然，这天下间，又上哪里有这么多的隐士。烦劳白姑娘给我们带路。”

　　“好。”

　　众人继续前行。

　　行不多远，忽听得白素贞道：“各位英雄，一定要小心了。前面便有一株‘千眼藤’，这株滕树可是会吃人的。”

　　众人听了，不禁悚然一惊。

　　更有好事者问道：“白姑娘，你说的那株‘千眼藤’此时在何处？能否指点出来，让大家伙儿也见识见识？”

　　白素贞提起芊芊素手，往前遥遥一指，说道：“你们看，前面那株青色的长藤便是。”

　　众人顺着白素贞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一株长藤，这株长藤依附在大树上，藤上生满了许多的木叶，众人眼见之下，登时傻眼了，这不就是一株普普通通的长藤么，怎么会称得上是“千眼藤”？

　　“咳咳。”干光英咳嗽两声，说道：“白姑娘，请恕我等眼拙，真的没有看出这株长藤的奇妙之处。”

　　白素贞道：“不急，马上你就要看到这株‘千眼藤’的奇妙之处了。”

　　干光英疑惑不解，正欲接着询问。

　　白素贞指着远方道：“各位英雄，请看！”

　　只听得远方发成窸窸窣窣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近，却是一只野兔。那只野兔也不知道为何，居然直奔着那株长藤跑去，来到长藤的近前，便要下嘴撕咬。

　　就在这个时候，那株长藤的一条枝蔓忽然卷了过来，将那只野兔捆绑起来，不管那只野兔如何辗转腾挪，总是无法挣脱枝蔓的束缚。那只野兔挣扎片刻，便不再挣扎，接着，长藤的枝蔓拖拽着那只野兔，将野兔送往长藤根茎的底部。长藤的树根底部，裂开一道口子，竟然将那野兔生生吞入口中，随即那道口子又闭合秋来，长藤的根部慢慢蠕动起来，仿佛在咀嚼些什么。与此同时，长藤上的那些叶片“沙沙”作响，忽然都漏出了一只偌大的眼睛，那株长藤上有多少叶片，便有多少对眼睛。随着根部的慢慢蠕动，那些眼睛开始渗出一些液体来，就仿佛流淌眼泪一般。

　　见了眼前的这等景象，众人觉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一人声音颤抖的问道：“这果然是一株长藤吗？”

　　白素贞点头道：“这正是一株长藤，这就是‘千眼藤’。”

　　“千眼藤的叶片上的眼睛，确实是真的，不过到底能不能真的看见东西，便没有人知道了，而那些眼睛还有另外的两个作用，首先它在进食的时候，这些眼睛便会分泌一些液体，就仿佛我们流眼泪一般，分泌的液体有一种特殊的香味，食草动物倘若嗅到了这种香味，会以为附近有自己极为爱吃的食物存在，控制不住的来到‘千眼藤’近前。”

　　“那第二个作用呢？”有人问道。

　　“第二个作用么，就极为简单了。各位英雄，小女子不才，斗胆问大家一个问题：你们说，这‘千眼藤’眼睛全部张开的时候，吓人不吓人？”

　　众人寻思起刚刚见到无数叶片上尽皆绽放出一枚枚眼睛的时候，那场面果然无比的……瘆人。当即纷纷说道：“吓人，吓人。”

　　“那就是了，这第二个作用就是惊吓其他的物种。”

　　众人恍然大悟。他们继续前进，不过路过这株“千眼藤”的时候，总是下意识的隔得远远的，生怕被那“千眼藤”的藤蔓束缚住。

　　白素贞柔声道：“大家也不必如此害怕，这株‘千眼藤’不过是幼体，也就是能捕捉一下老鼠、兔子类的小动物来吃，再大一些，便力有不逮了。况且众位都是武功高强之辈，又是这么些人聚集在一起，即便是遇到成年的‘千眼藤’，我们也有一战之力，也不须如此惧怕。”

　　话虽如此说，众人还是放心不过，依旧胆战心惊的从“千眼藤”旁边远远绕过。

　　绕过这株“千眼藤”，行不多时，白素贞说道：“前面不远的地方，就是小女子居住的地方了。”

　　陈冬生凝眸往前面去看，只见大地上并没有村落，更无城池，不过地面上倒是有一大块阴影，陈冬生顺着这阴影去看，却不尽吃了一惊，这块阴影倒是一株大树的阴影！

　　陈冬生惊道：“这是株什么树？居然生的这般高大？”

　　这株大树主干极为粗壮，直径约莫十余丈，高约百丈，大约七八十丈高的地方，便不断分生出枝桠，那些枝桠也是极为的粗壮，每一根枝桠都约莫有两到三丈那么粗，枝桠上有分生出一道道的根系，从半空中直接垂到地面上。

　　白素贞朝着陈冬生微微一笑，道：“妾身也不知道这株大树具体是什么品种，不过我们都管这株大树叫做生命树。”

　　“生命树？”

　　“是的，生命树。妾身这一族世世代代生活在这株大树上，甚至连饮水都是这株大树上取一截小小的枝桠，将其砍断，再用木桶接下。可以说这株大树哺育了我们一代又一代的人。所以我们称这株大树为生命树。”

　　陈冬生望着这株大树的。

　　这株大树枝叶茂盛，上面疏疏落落的分布着很多用树枝搭建的木屋。

　　“这么一株大树，就算是用‘巍峨’来形容，也是当得。”陈冬生赞叹道。

　　“我们再往前面走一段路程，就在那里……”白素贞指着一根从天上垂下的根系，继续说道：“……从那个数根攀爬上去，便是妾身之家了。”

　　白素贞在前面带路。

　　后面依次跟着陈冬生等人。

　　众人一个一个的相挨着来到根系的旁边，从根系上攀援而上。攀援上去，便是一枝壮硕的枝桠。

　　白素贞身为主人，自然是第一个上去，原本她往上攀爬的时候，在场众人，还嗤嗤的笑着，想要从下面往上看，看是否能够窥到白素贞的底.裤，不过这些人刚要抬头向上看的时候，便被干光英一人一巴掌打的晕头转向。

　　干光英怒道：“看什么看，都没见过女人么，真是的，我都觉得丢脸。你们呀，若是再这么色下去，终究有一天会死在女人的肚皮上。”

　　干光英数落了众人半天，自己却没有忍住，偷偷抬眼往上瞧。

　　“哎呦，不成了，不成了！辣眼睛，真的辣眼睛！”

　　陈冬生微微一笑，柳如玉脸羞的红彤彤的，无尘子也把持不住，抬头往上去瞧，却被陈冬生一把扭住耳朵。

　　陈冬生似笑非笑的道：“非礼勿视。”

　　“是，是。冯师兄教训的是。”

　　众人依次从这树根爬将上去。最后只剩的陈冬生跟柳如玉还没有上去。

　　陈冬生道：“柳师妹，我还是给你殿后罢。”

　　柳如玉横了陈冬生一眼，道：“你也想看我的底.裤是不是？”

　　“柳师妹，休要胡说。你看看身上穿的衣服，乃是裤子，我又没有透视眼，如何能够看到你的底.裤？”

　　柳如玉蛮横道：“那谁知道了，说不定你就有透视眼呢！”

　　陈冬生：“……”

　　却在这时，陈冬生忽听得轮回天轮传音道：“小子，你的运道来了，本鸟果然有一门神奇的武功，叫做‘神眼映照破妄神功’，只要能入门，就能就有透视眼的功效，小子，要不要学？”

　　陈冬生急忙传音：“要学，要学。来得及么？”

　　“来不及。”

　　噗，陈冬生吐出一口老血。

　　陈冬生跟柳如玉道：“那要不烦劳师妹给我殿后？”

　　“哼，人家才不要呢，你万一半道上放了个屁，把我熏晕过去，再掉在地上摔着。”

　　陈冬生：“……”

　　柳如玉委屈的道：“唉，今天我就吃点亏罢，你可以偷看，但是不要一直看。”说着，便捋着那个树根，慢慢往上爬去。陈冬生随后跟上。跟在后面，陈冬生忍不住的抬头上看，一抬头，便见柳如玉正低着头用促狭的眼光往下看，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仿佛是在说：“看，我就说你小子会偷看的罢，这下让我逮了个正着。”

　　陈冬生脸上就如火烧一般，连忙宁心静气，不过回想起刚才瞥到的景象，心中还有有种麻麻痒痒的感觉。

　　陈冬生只见柳如玉笔直修长而又圆润有弹性的一双腿盘在树根上，双腿发力上窜的时候，似乎可以看到肌肉的震颤。

　　片刻后，两人尽皆来到这截枝干之上。

　　这截枝干，上面已经被削的极为平整，树干在漫长的岁月中一方面被人踩踏，另一方面被岁月跟风雨打磨，表面上有一层平滑的包浆。

　　见人到齐了，白素贞道：“诸位英雄大架莅临寒舍，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不过我的家太小了，坐不开这许多人，大家不如就席地坐在这里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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