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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第84章“鹂娘……我不会让你死……


运往城中的『药』材都在半路被敌军扣下了,  城中军民愈发消沉,成安郡上下被死亡的沉重氛所笼罩着,好似每个人的头顶都压着一团厚重的阴云,  七月的日光依旧法带来一丝暖。

        唯一的期望便是即将来的援军,  敌军的增援眼看要了,  倘若援兵再迟些,只怕他们会耗死在这座城里。

        薛鹂高热不退,  咳嗽嗓子干哑比,也不大愿见人。不过几日,她便如一朵濒临枯败的花,整个人望去都没有了生。

        魏玠很不喜欢她这副模样,  他想过任何样子的薛鹂,唯独没有想过,  她会在自眼前逐渐凋零。

        在来成安郡当日,他为薛鹂备了一碗甜酿,  倘若她喝下,  从此便会痴痴傻傻,眼中唯有他一人,  可临了他又改了,仍是给了彼此一个机会,  不成想此举会将她拖累至今日的局。他并未法接受身旁人的离世,即便看着薛鹂,  他也在告诉自,  人死乃是命,  死后便可消除灾厄,偿还一切罪孽。只是论心中如何劝自,他仍是法接受,  连她咳嗽一声都会被牵动情绪,更何况是眼睁睁看着她死去。

        倘若他不走高处,便法将一切掌控在自手中,连薛鹂都会护不住。

        过了几日,薛鹂伏在琴上剧烈地咳嗽过后,『色』苍白地仰脸去看窗外的日光,忽地开口道:“我想出去走走。”

        她喃喃道:“总归我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若是阿娘知晓我不在了,心里应当不会太过悲痛……还有魏蕴,她兴许也要为我哭上两回的……”

        薛鹂想了好些人,忽地想梁晏,才发觉自心底已经不知何时,将他列为不再紧要的人了。

        唯有魏玠,她不大愿去想,也想不死后他会是个什么模样,魏玠的『性』情实在怪异,非常人可比拟,能做出什么事她都不觉得惊讶。

        魏玠领兵迎战,仍带着所剩不多的人在守城。晋炤陪伴在薛鹂身边,默不吭声的像个影子。

        待她完后,强撑着想要身,竟一时间疲软难以撑身来。

        晋炤一言不发地扶她身,而后替她披了一件外衣,命人备好了车马。

        直薛鹂被晋炤抱上马车,她还有些晕乎乎的,扶着车壁问他:“我们去哪儿?”

        晋炤抬眼看她,又迅速地移开目光,顿了一顿,才道:“出去走走。”

        街市上已经没了摊贩,马车走得很慢,薛鹂掀开帘子朝外望去,行人不是『色』灰败。路上有搬运尸体的板车发出的咯吱声,让略显萧索的氛中多了一丝『毛』骨悚然。

        板车上载着几具尸身,麻布潦草地盖着,一只青白的手臂垂落,随着板车的前进一晃一晃。薛鹂看得心中发寒,想收回目光,帘子被风吹一角,『露』出麻布下覆着的半张脸,额头上还留有血痂与青紫的淤痕。

        她心上忽地一紧,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浮上来,让她不由自地颤抖。

        “晋炤,表哥在哪儿?”

        “公在御敌。”

        薛鹂身想要走出马车,然而身子晃了一晃,忽地朝前栽倒。

        ——

        兵马迟迟未,敌军等来了增援,有要将他们困死在这座城里。

        魏玠已经一一夜不曾阖眼,倘若不出岔子,援兵赶也只是这两日的事了。

        然而夜里叛军攻势迅猛,为了守下城池,静待援兵,魏玠领所有将士们一同应战,最后已经是精疲力竭,险些全军覆灭。

        艰难地守下城池后,魏玠也受了伤,小腿腹被箭矢划过,好在没有伤骨头,仍是血流不止。军中已经有人生了怨,再按捺不住,大声地责问道:“援军为何迟迟未!将军是否只是欺瞒我们!根本就没什么援兵!再不来,满城的人不被敌军杀尽,也要饿死病死在城里了!”

        权贵之间发的争斗,受苦受难的总是平民百姓。

        “我们底要等什么时候?我阿娘要病死了!”

        了几句后,底下响了些隐约的哭声。

        魏玠没有话,平静地擦净了手上的血。离开之时由于伤了腿,脚步能看出有些微跛,身姿依旧端庄,丝毫不显得滑稽狼狈。

        城中残兵已不多,敌军始终没有攻下,也是对魏玠心有余悸,怕他使了什么计策,与援军一同引他们陷阵。

        然而他的确没有了余力,使再多的计谋,也抵不过对方兵马众多,城陷也只是早晚的事。

        待他回了府,薛鹂已经躺在床榻之上不省人事,苍白的脸上也多了些病态的红晕。

        魏玠捏了捏她的指尖,薛鹂没有丁点回应,很快终于有侍者来通报消息。

        在看向魏玠的时候,侍者的『色』显得有几分为难,似乎不知该如何开口。

        “事如今,你便是了。”

        侍者几乎难以抑制地叹息一声,满奈道:“信使来报,郡公所带领的兵马,行至途中又折返了回去。平远侯……亦是如此。”

        魏玠愣了一下,也不禁感外,想了想,问道:“是上郡出了事?”

        侍者见他已经猜出了缘由,便不再支支吾吾的,直言道:“上郡被围困,平远侯认定魏氏会派兵来救,魏氏也当平远侯会增援成安郡,谁知两方都奔着上郡去了。”

        想来想去,似乎也只有这个原因。魏恒骗不过自,他清楚梁晏才是他的血脉亲人。而平远侯养育梁晏多年,虽待他严厉,也是将他视为亲子。

        魏玠成了次要,因此本好的援兵迟迟不来。

        他沉默片刻,淡声道:“下去吧。”

        侍者退下后,房中仅剩他薛鹂。

        魏玠托着薛鹂的手掌,脸颊贴在她的掌心,如叹息似地唤了声她的名字。“鹂娘……”

        薛鹂依然静默声,没有丝毫回应,只有胸口处的伏能让他稍稍安心。

        “鹂娘……我不会让你死。”

        ——

        叛军中不乏有士族中人,也都听过魏兰璋这个名字,得知是他在守城,这城池久久未能攻下,他们倒也没有太外。敬仰魏玠的人不在少数,见他落入今日的窘境,也不免有些唏嘘。魏氏是可用的人才,并非没有人前去劝降,然而魏氏出身魏氏,以魏氏的风骨与节,降了反倒是件稀奇的事,他们也不曾抱有多少希望。

        因此,在魏玠愿降城之时,连叛军中都是哗然一片。

        有人心中鄙夷,亦有人为留下人才而庆幸。

        虽叛军中的人参差不齐,有士族与寒门,亦有粗鄙野蛮的夷狄与庶民。倘若能将魏玠收揽钧山王手下,放过这满城的军民也不算难事。何况很快世子便会赶,要杀要留,还要看他的定夺。

        降城当日,成安郡骂声一片,魏玠一人揽下所有罪责,即便他们早有屈服的心思,此刻也像是找了出口,将所有不堪的辱骂之词都推魏玠身上。

        敌军应允了魏玠的要求,不杀城中百姓,不『奸』|□□子,将草『药』送回城中。而他愿投钧山王麾下,不再替当今圣上效命。

        魏玠一人换一座城,已经极为值当。然而军中不少未曾开化的蛮夷,并未听过魏玠的大名,自然也不知晓他的分量,想要拦住他们在城中烧杀劫掠才是难事。

        既然应允了魏玠的要求,他们也该尽力去做,只能让手下人拦着,不许他们在城中滥杀辜。

        听闻魏玠还有一爱妾,他们便将两人一同关入地牢,等赵郢赶成安郡再行发落。有寒门学子前来拜见魏玠,态度还算恭敬,甚至还允许魏玠带上自的琴。

        只可惜看守的人是两个夷族,听不懂中原的官话。魏玠让他送些水来,对方丝毫没有理会,他便放弃了。

        薛鹂识不清,难得地开了口,呢喃着要喝水。

        魏玠并未多想,用琴弦割出了伤口,将血喂给了她。

        夜里的时候他又喂了两次,再缓缓替她擦净嘴角的猩红。

        薛鹂识不清,半梦半醒的时候尝了口中的腥,恍惚着睁开眼,听黑暗中响细微的咯吱声,没有听魏玠的声音,遂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次日晌午,才有人迟迟送来了『药』。

        赵郢赶的时候,见的便是魏玠将薛鹂抱在怀中,替她擦净下颌处的『药』汁。魏玠的衣袖滑落,『露』出几道深浅不一的伤痕,半个小臂上都是干涸的血迹。

        “魏兰璋。”赵郢『色』阴沉,冷声唤他的名字。

        魏玠并未抬眼看他,只是自顾自地替薛鹂擦净唇角衣襟,好一会儿了才抱着她身。

        他平静道:“治好她,我会为你效命。”

        赵郢冷着脸将薛鹂接过,愤愤道:“倘若不是你,她也不会是今日的模样。”

        魏玠没有答话,臂弯间的重量忽地消失,似乎一切都随之变得空『荡』『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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