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帝国主义外交（十二）

　　遥远的海平线上陆地最初是一条黑色的细线，随着距离拉近，慢慢变得清晰，石原莞尔的心情也随着越来越接近关东州而雀跃起来。

　　今年石原莞尔少佐已经29岁，虽然脸型还有些青少年时候圆圆的感觉，已经壮年的他还是留起了两撇胡须，看上去稳重了许多。在他身后，那些一同前往欧洲的青年军官们也挤在船舷旁，眺望着目的地。等船只靠近码头，就见码头上人来人往，已经有人感叹道：“和平真好。”

　　听到这话，一众青年军官都有些唏嘘，石原莞尔的神色也不觉凝重起来。是的，和平真好！在欧洲的战场上，目力所及之处都是湿漉漉的大地，大地上铺满了残破的尸体，而洼地里的水都呈现黑褐色。那是因为水坑里的污水汇入了太多鲜血。

　　石原莞尔很想把那些回忆从脑海中驱逐出去，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想起战场上的种种。有些尸体毫无伤痕，士兵仿佛只是趴在地上睡着了。然而翻过尸体，就见到他们口鼻中流出少量的血，却完全没了呼吸。他们是被火炮的冲击力震死的。

　　还有些尸体则泡在水中，军服被撑的完全鼓起，仿佛是巨人穿上了不合体的超小号军服。那是因为战死的军人太久无人收尸，被浸泡出‘巨人化’的模样。

　　石原莞尔并不畏惧为国尽忠，所以石原莞尔感受到了强烈的不安。如果再不能找出全新的出路，数百万甚至是上千万日本人也会这样死去。这次在欧洲的所见所闻，更是证明了无可避免的命运正在步步紧逼。

　　想到这里，石原莞尔闭上了眼睛。把自己准备好的问题在心中不知第几次梳理一番，接下来就要前去奉天求见何锐，无论如何都要找出避免这样灾难的方法。

　　前来迎接的中尉见到石原莞尔从靠岸的船上下来，立刻跑上来敬礼，他声音中都是欢喜，“石原学长，在下是山口，奉命前来迎接学长一行。”

　　看着在士官学校的学弟，石原勉强笑道：“山口，在关东州感觉如何？”

　　山口不知道石原为什么这么问，觉得大概是石原想询问他服役的感觉，便答道：“诸位长官都很亲切，在下感觉很好。”

　　石原本是有些感叹于关东州的太平，听山口完全没考虑到战争，就不再说什么，只是让山口带路。

　　山口边走边向石原等人介绍着关东州最近的变化。原本关东州有关东总督府，就在1918年4月，石原等人回来的五天前，都督府被撤销，改设关东厅，成立关东军，首任司令立花小一郎，司令部设在旅顺，直接隶属天皇。

　　石原莞尔稍一思索就觉得有了判断。何锐的崛起给了日本太大压力。虽然现在日本与中国都是协约国成员，还不能大打出手。但是何锐能够果断对俄国动手，日本也一定是何锐的目标。进行这样的调整，很大原因就是为了防备何锐。

　　众人到了司令部，关东军首任司令立花小一郎陆军大将在会议室接见了石原等人。立花大将与那些老派日本将军一样，留着颇为夸张的胡子。他板着脸，却并不严厉，稍加问候旅途的辛苦，就开始询问起欧洲战争，“诸君从欧洲回来，有什么感受？”

　　“报告大将阁下，此次欧洲战场上出现的新式武器，尤其是飞机，已经对战争呈现出颠覆性的结果。”井口明太大尉立刻说道。

　　此次回来的路上，青年军官们反复讨论欧洲战场局面。在武器方面的看法已经有了共识，此时有了机会，自然要抢先把将欧洲战争中不断出现的新式武器，以及超出想象的武器使用方式汇报给立花大将。大将听得很认真，却不置一词，随着时间流逝，青年军官们能说的差不多说完，气氛逐渐平淡下来。

　　见其他青年军官已经没了要说的，立花小一郎大将转向一直没参与话题的石原莞尔，“石原君。”

　　“在！”被点名的石原莞尔赶紧起身回应。

　　看着面前这个很沉稳的青年，立花小一郎有些意外，对石原莞尔的风评可从来不是沉稳。稍一思索，立花小一郎大将笑道：“河合操校长在信中提到过你，我有一事不解，你为何只是陆大第二名？”

　　听到这话，一众青年军官眼中不禁流露出羡慕来。其他军官需要努力自荐才能得到上层的青睐，但是石原莞尔什么都不用额外做，已经被上层关注。这就是差距。

　　石原莞尔对这个问题也有些不解。稍一思索，石原莞尔恭敬的答道：“大概是因为陆大没有品行分。”

　　这个回答完全超出立花小一郎大将意料之外，让大将心中不得不认同日本陆军大学校长河合操对石原莞尔的评价。河合操校长认为石原莞尔是一个极为聪明的人，更是一个拥有战略层面思考能力的军人。

　　即便没有河合操校长的极高评价，立花小一郎也知道石原莞尔是一群军人的核心。即便这些青年军官的风评并不算好，甚至有人评价，‘聚在石原莞尔的周围的全是些像流氓黑社会似的人，稍微正常点的人就不可能和他合得来。’

　　在日本，那种循规蹈矩的军人要多少有多少，能聚集这么一群桀骜不驯不法不顺的家伙，并且成为他们核心领导者，也是一种能力。

　　所以立花小一郎大将问道：“不知石原君对欧洲战争的看法如何？”

　　石原莞尔坦率的答道：“阁下，经过这场战争之后，欧洲再也不是世界的中心了。列强们失去了称霸世界的实力，决定未来世界命运的核心正在向欧洲的东方，以及太平洋地区转移。这就是下官的看法。”

　　立花小一郎大将愣住了，他完全没想到石原莞尔的回答竟然是这样，更没想到如此高度的判断竟然会从一个少佐嘴里说出。

　　等立花大将理顺了思路，他继续问道：“欧洲在战争中获得了军事装备上的巨大进步，难道他们的人口损失不能通过技术进步来弥补么？”

　　石原莞尔坦率的答道：“就下官在欧洲的见闻，那些先进的装备需要更强大的国力支持，才能进行更远距离的投放。欧洲能够运抵太平洋的装备数量完全不足以构成任何优势，而日本则能够通过仿制，快速掌握制造这些装备的能力。先进的装备不仅无法帮助欧洲列强获得优势，反倒会成为他们在太平洋地区失败的原因。”

　　包括井口明太大尉在内的不少军官都是一惊，这是他们并没有想到过的思路。而且这思路听起来就非常有道理，尤其是指出了日本军队未来的发展方向与胜利可能。这下，好几人看向石原莞尔的目光中羡慕嫉妒的神色更浓厚了不少。

　　立花小一郎大将则是有些讶异，本该是一次普通的接见，竟然搞出了在参谋本部开高级别会议的感觉，这绝非立花小一郎大将的本意。

　　不过身居高位有一个好处，在面对低级别军官的时候，可以随时结束谈话。于是大将在心中记下了石原莞尔这家伙，同时命道：“诸君旅途劳累，先下去休息吧。”

　　一种青年军官们离开了司令部，有‘未来社’的同志低声叹道：“若是能让大将阁下听完石原君的话就好了，真令人遗憾。”

　　石原莞尔一点都不觉得遗憾，他低声答道：“没什么好遗憾的，我们接下来先去拜见何君，许多事情只有在何君那里才能得到答案。”

　　‘未来社’的同志脸上也有了点喜色，“石原君，在下能把你对立花大将讲述的内容作为问题向何君提问么？”

　　石原莞尔爽快的答道：“当然可以。”

　　对于何锐的见识，石原莞尔有着绝对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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